“听茸境的雪,千千万万年里,日复一日。煮酒赏梅,冬去春来,他与灼灼十里梅园相伴,择一朵芳华,与星辰同辉。”
——摘自《桃花公主手札》
桃花用力扯下眼睛上的白练,睁眼便看见凤青他拿着剑,满目猩红,一步一步走向流零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萧魇在放声大笑,得意至极。
“凤青!”
桃花大喊,声嘶力竭:“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,他是你的十八弟子,是我师弟,你怎么能杀他!”风吹疼了眼,她嘶声哽咽,“怎么能……”
凤青顿住,回首。
“快啊!”萧魇以剑抵喉,猖獗地咆哮着,“杀了他,再不动手,我就拉着楚择华立马死在你面前!”
他迟疑,不过停顿了须臾,毅然决然地走向梅树下的少年。
桃花说,他是他的弟子,不能杀。
怎么不能杀?
他谁都不认,只认她,也只要她。他本来就是魔,哪有什么慈悲。他抬起手,毫不犹豫地对准少年的咽喉——
“啊——”
急促的尖叫声,是桃花。
凤青动作顿住,回头,看见他的姑娘,手握剑刃,刺入了萧魇的心口。而萧魇的剑,没入了她的腹,一滴一滴血,在她白色的衣裳上,晕开。
“你、”萧魇募地抬头,眼珠凸出,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,“你——”
她同样惨白了脸,血渗出嘴角,滚了滚喉咙,咽下去。
“别逼我家青青。”她舔了舔嘴角的血,说,“你动他,我会跟你拼命。”
每一个字,铿锵有力,像孤注一掷,孤勇又决绝。
还不等萧魇开口,心口的剑,毫不犹豫地被再刺入一分,几乎同时,对方腹下那把剑,也刺入一分。
萧魇几乎痛得晕厥,神智开始涣散不清。
剑入腹近三寸,桃花同样脸色大变。伤敌十分,自损八分,便像她自己说的,拼命。
她用这样决绝的方式,彻底让凤青溃不成军。
“咚。”
手里的剑,砸在了雪地里,凤青失声大喊:“桃花!”
他穿过风雪,揽住她的肩,空洞幽冷的赤色瞳孔里,终于乱了个天翻地覆。
“松手。”
他大喊,声音到了嘴边却无端变得无力,生怕惊了她,怕吓了她,低低地央求:“桃花,你快松手。”
再往前,剑入腹中,萧魇会死,她只怕也凶多吉少。
“青青。”桃花回头看凤青,咬字吃力,“你信、信不信我?”
她不松手,始终不松手。
凤青眸色这才清明,开始慌乱:“桃花乖,先松手好不好?”
她晃了晃身子,摇摇欲坠。
凤青立马扶住她的腰,手哆嗦得厉害,整个身子紧绷着,神经被扯得快要崩溃,却一秒都不敢松懈,要防着萧魇有任何动作,还要顾着这个折磨得他快发疯的小姑娘乱来。
她咽下喉咙里的血气:“青青,你信我。”
他握紧了手,指尖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。
不似他慌了手脚,她一点都不乱,镇定又坚决极了,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地说:“我信十八师弟,他不会,绝不会害我。”
她手抖得不行,腹下血流如注,喷得整个剑上到处都是。而萧魇,心口动脉破裂,摇摇欲倒,不管往前,或是往后,都必将扯动插在桃花腹上的那把冰刃。
只要再动一分,她必然九死一生。
没有时间思考了,凤青猩红的眼睛,几乎同血一般颜色,不敢碰她,颤着手去抓她的袖子,几乎慌不择言。
“好,我信你,你松手,我来,我替你杀了她,我杀了她,我都听你的。”手足无措地僵着背,凤青战战兢兢地求她,“你先松手好不好?”
桃花点头,松了手,惨白的唇笑了笑。
她没有低头,盯着凤青,不看那把刺入腹中的剑,却清晰地感觉到凤青拔剑的手在颤抖,腹上麻麻的,微微灼烫,有一股浓厚的妖气灌入她身体。
剑出身体,没有预想的血溅三尺,不知道凤青到底渡了多少凤凰真气。她浑身无力,栽进了他怀里,萧魇同时倒下,心口命脉还含着剑,奄奄一息。
耳边,凤青说:“闭上眼。”
桃花合上了眼睛,被放在了厚厚的雪上,然后听见了松雪的声音,听见了骨肉撕裂的声音,还有萧魇声嘶力竭的惨叫声。
凤青将尖利的指甲刺入她的双臂,再生生扯下,两条手臂几乎整只撕碎,光秃秃的两肩血流如注,惨叫声不绝于耳,她浑身是血,躺在雪里痉挛抽搐,血红与雪白,最刺目最鲜明的对比。
叫声突然戛然而止,萧魇瞳孔募地放大。
“别杀我,别杀我……”
凤青手里执着刀,是从桃花腹中拔出来的那把,步步逼近。
萧魇惊恐极了,没了手臂,用血淋淋的两肩磨蹭着地,蹬着腿,像软体动物般蠕动退后。
凤青目光微凝,落在了她腿上。
萧魇慌了,拖着腿,呜咽嘶喊:“不要,不——”
求饶的话戛然而止。
之后,惨叫声歇斯底里。
凤青剑落,两道光刃破空劈出,萧魇的双腿被整根斩断了,摔在了几米之外的雪地里,凤青盯着那一双仍在抽动流血的腿,捻了妖力,生生碾碎,最后化为一滩血水染红了一堆松雪。
四肢尽断,萧魇疯狂地尖叫。
“啊——啊——啊!”蓬头散发,她像个疯子一样,满地打滚,尖叫嘶喊。
凤青俯视着,剑尖抵着地面,语调幽幽冷冷,不紧不慢:“才刚刚开始,撑着一口气,好好受着。”
“不要过来,不要!”她拖着最后一口气,不停地蠕动,眼里全是惊恐,是濒临死亡的绝望与慌张。
“不——”
尖叫声骤停。
凤青的第一剑,割破了萧魇的喉咙,所有嘶喊全部化为破碎的嘶鸣,睚眦欲裂,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抬起,落下……
一刀一刀,片下她的血肉,却偏偏不取她性命,避开所有命脉,将她身上的骨肉全部剔下来,没了四肢,没了骨肉皮像,像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块,被反复割碎。
折磨她,让她生不如死,让她悔不当初,面目全非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。
“够了。”
凤青执剑的手被拉住,他回头,一双眼睛,血红血红的。
桃花抓紧他的手,眼睛泛红:“青青,够了。”
他目不转睛,认真地看她,眼底殷红似血,他说:“不够。”
刀刃上的血顺着锋利的尖端滴下,沾到了他衣摆上。
凤青道:“我要把她凌迟至死,还差三百一十四刀,一刀都不能少。”语气冰凉,没有丝毫起伏。
桃花摇头,不松手,潮红的瞳子望着凤青。
他抬手,想拍拍她,发觉手上沾了血,在身上擦了擦,才覆在她手背上轻拍:“桃花不怕。”声线僵冷,他刻意柔了又柔,道,“若是错了,若是真有同生共死蛊,我杀了她后,立马就来黄泉陪你。”
桃花还是摇头。
不会错的,一定不会,萧魇那么着急地要凤青杀了流零,不正是说明她自己也没有确凿的把握,而桃花信流零,一直坚信不疑,她从来不会看错,流零即便有千万理由,也绝不会丢掉他的赤子之心。她不是赌命,是有确凿的信任,只是凤青魔性未除,一遇到她的事,便彻底心性全乱。
“够了,杀了她吧。”
再凌迟下去,凤青必然魔入心性,被这血腥彻底拉入阿鼻地狱,该停下来,该停下的。
他却摇头,语气冷硬又强势:“不可以,她伤你了,我要让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。”
桃花欲张嘴,肩胛处一麻,身体便被凤青定住了。
他俯身,贴着唇,渡了她一口真气,便执着剑转身。
桃花张张嘴,说不出话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青走到那个血流不止的躯干前,面无表情地刀起刀落。
他一刀一刀把萧魇片成血肉模糊的人彘,他眼里,半丝清明都没有,全是血,全是杀戮,全是毁天灭地的昏暗。
几米方圆里,全是鲜红,染了一片妖娆血色。
狂风大作,雪鸟惊蹿,死寂里,忽然融进来一道悠懒的声音,简单而干脆的两个字:“够了。”
是荣树,他来了,终于来了,落英缤纷里穿了一袭绿色的袍子。
桃花吃力地挪动眼珠,向他求援。
荣树颔首,给了个宽慰的眼神,穿过纷纷扬扬的飞花,转瞬便移至凤青身前,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