翎钧的反应,让柳轻心颇有些忍俊不禁。
这打死都不肯承认,自己是有洁癖的人,啧,这才刚刚被顾落尘“反击”了一下儿,就原形毕露了,还真是,要多打脸,就有多打脸。
不过,有洁癖,总比邋遢好,至少,不会因为乱吃乱用东西,给自己染上难治的毛病。
“今日,伤口可还痒过?”
抬头,看向正把下一根儿棒棒糖送进嘴里的顾落尘,柳轻心笑着摇了摇头,从旁边的木架上,捞过了自己之前随手放在了那里的药捣子,继续碾磨起了里面,只堪堪磨了半碎的草药。
她喜欢随手掐一个药捣子碾药,即便,多的是人能替她做这事儿。
但习惯这种东西,最是难改。
尤其是,她还并不想改。
“换过药之后,就没有。”
“这个很好,吃完,不咳了。”
把嘴里的棒棒糖嚼着吃完,顾落尘不惜用出了“绝招儿”,来防备更衣回来后的翎钧,报复性的跟他争夺剩下的糖果。
只见他一根根的拈起碟子里的棒棒糖,送到嘴边,舔一口,然后,再依着顺序,整齐的摆回了碟子里,使人一看,就能分辨出,这些糖都被他“动”过。
而翎钧,急忙忙的换了衣服回来,打算接着抢他的糖,来报他害自己身上沾了口水之仇,不曾想,一进门儿,就瞧见了,他正“祸害”完了最后一根儿,并将其塞进了嘴里,面无表情的,跟他示个威。
“你这人怎这样?”
“我不过是去换了个衣服的功夫,就把所有的糖都舔了一遍,要脸不要!”
瞟了一眼被顾落尘放在碟子里的棒棒糖,翎钧的脸顿时便黑了下来。
而在见到顾落尘又从嘴里掏出了一根,啃完了糖的竹签,作势要弹之后,他识相的闭上了嘴,后退了半步。
蛮的怕横的。
横的怕不要命的。
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。
活该他被顾落尘抓到了把柄!
唯今之计,只有暂且认怂,待后来,找到了他怕的东西,再一并报复。
“得了,得了,都多大的人了,整天为了几根糖,鼻子不是鼻子,脸不是脸的。”
“你们要是再这个样子,我以后可不让饕餮做了。”
柳轻心知道,对付吃货,就得用对付吃货的法子。
而不给他们继续提供吃的,便是诸多法子当中最切实有效的一个。
威胁果然如她所愿。
听柳轻心说,要不给他们继续提供美食了,原本还在吹胡子瞪眼的两人,顿时都变成了绵羊。
交换了下眼神儿,便纷纷忙不迭的,跟她拍胸脯打起了包票,就只差指天发誓,以后再也不因为这种小事,惹她生气了。
“魏国公徐邦瑞的人已经走了。”
“这会儿,德平伯李铭那边儿,估计也是一个头十个大,满心琢磨着,要灭多少人的口,才能把那事儿瞒下来。”
见自己的威胁生了效,柳轻心也不再继续跟两人置气。
结果的正确,就是方法的正确。
跟“小孩子”,哪有什么道理可讲?
“要我说,他琢磨到最后,定是一个人也不会杀的。”
“他不清楚,到底是什么人卖了他,或者说,不敢想,这事儿已经传了多少个人知道。”
“死人的确不会说话。”
“但死的人多了,会不会激化一些事情,甚至,让一些人破罐子破摔得跟他拼命,却是他不敢赌的。”
凑到柳轻心旁边,翎钧,再次化身为,她手臂上的“挂件”。
他也没想到,德平伯李铭会来的这么快。
还好之前时候,他听从了柳轻心的建议,把一些准备,尽可能的往前提了一些,不然后果恐不堪设想。
常言道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
这德平伯李铭,倒是够仔细了。
还不是一样,阴沟里翻船,栽在自己人手上?
所以说,有些脏事儿,还是只烂在自己一个人肚子里就好,再信任的人也没必要分享。
就算退一万步说,那人拧死也不肯背叛,连累人家,也总是有些不合适。
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“以德平伯李铭的性子,就算要下手,也觉不会挑近期。”
“他就是只下死口的狐狸。”
“在没确定,需要咬死几人,是不是确切的能咬死人之前,绝不会轻易动口。”
揪着翎钧的衣袖,让她也在小榻上坐了。
柳轻心便端着他的药捣子,继续辗磨起了药来。
思考问题的时候,她喜欢碾药。
这能让她冷静,即便之前,他跟翎钧对弈的时候,也会这么做。
接下了她的“好意”之后,德平伯李铭定不会善罢甘休。
他会试探。
不止一次的试探。
即便,这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。
但对他这种,没有将事情悉数置于掌握,就会本能惶恐的人而言,一切能用钱消弭的不可控,都是物有所值。
而这也正是他们希望和需要的。
燕京龙蛇混杂,要立足谈何容易!
沈家虽然有钱,但那终究是沈家的。
她一个几乎与人家,没什么瓜葛的人,怎么好意思要了又要?
果然,还是得经营些寻常生意才好。
可她除了医道,几乎没什么擅长事儿了。
而开医馆这种事,在她立足未稳之前,又断不可做,以防让有心之人,钻了空子,为了害她,不牺牲无辜之人性命。
“鸿雪来了信,说正和你大伯和父亲,骑马往燕京来,若无意外,应会在明日傍晚前到。”
“你早做些准备,不要在外人面前漏了马脚。”
“这里闲置的房间多的很,我刚才已使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。”
提到即将到来的沈家人,翎钧稍稍正经了一些。
不管来的那人,是不是真心拿柳轻心当自家闺女,那都是给了他家娘子合理身份,使他们二人的姻缘,得以成全的存在。
只凭这一点,他便没道理不心存感激。
更何况,他们此番来燕京,极大可能,是奉了沈家老爷子的指派。
对那个素未谋面,却在“退隐”三十年后,仍被奉为“商界传奇”的老人,翎钧是心有向往。
且不说,他为了维护柳轻心,不惜与宁夏哱家翻脸,掐了他们的粮马生意,逼哱家将哱承恩逐出家门,给柳轻心的“出逃”解了后顾之忧。
单只是,用一句指点,就神不知鬼不觉的,扼住了东北和江南大营的咽喉,使德平伯李铭忙得焦头烂额,无暇再给他们添乱这点,便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这得是有何等的眼界,什么样的洞察力,才能够做到?
不,不仅仅是眼界和洞察力。
若无足够的消息支撑,再厉害的眼界和洞察力,也不足以,帮其做出这般精妙的布局!
“这事儿,只是想着,就让人头疼。”
“我怕等见了他,叫不出口。”
为了给柳轻心一个“合乎礼法”的身份,沈家老爷子,给她新安排了个“爹爹”,原本,该是她舅舅的沈家嫡子,在同辈里排行老三的沈闻雷。
这事儿,柳轻心还在江南住的时候,就已知道。
只是,有些事儿,知道是一回事,真正面对,又是另一回事。
她的概念里,没有父亲这个概念,无论是前世,还是今生。
“你就是要表现的,跟他生疏,才不惹人怀疑。”
“要知道,沈老爷子给你安排的身份,可是你这‘父亲’,失散了数年的女儿。”
“恩,你想,一个没有伴你长大的父亲,至多,不过是有些血脉上的亲近罢了,何来感情可言?”
说到这里,翎钧稍稍停顿了一下。
是啊。
一个不曾伴孩子长大的父亲,要怎么才能,让那孩子,与之亲近呢?
呵,他明明是要劝他家娘子的,怎到末了,竟是又联想到了自己身上!
“你说的不无道理。”
“详情未知。”
“还是待他们到了,再随机应变罢。”
瞧翎钧神色,柳轻心便知道,他是又想到了自己。
忙答应了一声儿,把话题压了下去。
她只见过隆庆皇帝一面,但仅自那时言谈举止来看,他应是,并不似翎钧以为的这般,与他疏远不亲。
帝王至尊,总不可能如寻常百姓般,万般喜怒,都溢于言表,或许,也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