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落回忆片刻之后,忽然记起,当初在西域时,江流小和尚曾讲述过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弘愿“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”,之后入驻地府,度化地狱万鬼的事。
当时,他曾提起过,地府在四大部洲各处都分布有一些接引亡灵的渡口,其中建在各大州城内的,便是一座座城隍庙。
而分布在深山僻野的,唤做“鬼山门”,归一些草头山神管辖,而分布在江河水域的则归水府水神管辖,则称为“黄泉渡”。
不过,由于世间死于山野者少,溺毙江河者多,故而鬼山门难寻,黄泉渡易找。
沈落将五庄观中惨死的人神躯体安葬,很快便离开了。
如今山河破碎,大点的州府城池基本上都已经被毁灭殆尽了,即便还有残存,里面一些有关天庭和地府的神庙也早都被妖魔占据了。
沈落没有寻找城隍庙,而是直接在距离五庄观数百里外的地方,找到了一处黄泉渡。
说是黄泉渡,但实际上并非是什么渡口,而是一条江河转弯的湾口。
他来到此处时,远远就看到江河沿岸密密麻麻站满了“人影”,粗略看去竟足有数千近万之众。
不等靠近,沈落就看到江河沿岸黑雾笼罩,怨气冲天。。
那沿江密集拥簇的,并不是人,而是鬼魂,一群无人引渡的孤魂野鬼。
地府被攻陷之后,六道轮回早已失序,再无阴冥使者来阳间接引鬼魂,而这些死去的亡灵们神识不全,也只不过是感受到黄泉渡口这边有阴冥气息牵引,才纷纷聚集过来。
眼见沈落降落下来,受到其身上生机牵引,大量鬼物顿时面露狰狞之色,纷纷朝他扑了过来,一时间引得怨气涌动,犹如鬼潮侵袭。
沈落身上光芒亮起,抬起的衣袖间一股无形威压酝酿,只要轻轻一扫,就能将沿河两岸近万鬼物尽数扫除。
只是略一犹豫后,他放下了衣袖,随手朝身前一挥。
紧接着,一道血光亮起,一面巨大鬼幡竖在身前,其上万道血光飞射而出,朝着四周卷动而去,不过数息,就将沿河鬼物尽数卷起,扯入了鬼幡中。
鬼幡之内,万鬼呼号,声音震天。
沈落叹了口气,随手一挥,就将鬼幡封闭,收了起来。
他没有炼化这些鬼物,只是将他们收了起来,打算一同带往地府。
否则,放任这些鬼物聚集在此,迟早鬼怨聚集,万鬼相噬,要诞生出一头鬼王来。
人间已经太乱了,能清净一些,便清净一些。
江河两岸鬼物瞬间肃清,积聚此处的怨气,也在江风的吹拂下渐渐消散。
沈落来到江湾处,朝着四周一打量,并未看到有什么渡口。
他双眼光芒一亮,视线再朝江心处看去,就见江河转弯的湍流当中,出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漩涡,里面江水混浊,却隐隐有幽冥气息散发而出。
“看来就是这里了。”
沈落心中一动,忽然瞥见岸边水底,似乎还有什么东西。
他抬手轻轻一招,水底突然有一团绿色火焰亮起,并渐渐上浮,来到了水面。
“引渡船?”沈落略感诧异。
只见那上浮出来的,赫然是一艘两头尖尖,朝上翘起的古旧木船。
船身多有裂痕,到处都能看到修补痕迹,船头处竖有一根长杆,杆头上挑着一盏燃着绿色火焰的灯盏。
沈落跳上木船,船身“嘎吱”作响,向下沉了一沉。
“还好,没有看起来那么不结实。”
沈落随手拿过那根长杆,摘下上面的灯盏,才发现里面放着一团黄腻腻的油脂,赫然是人身提炼出来的尸油。
他有些嫌弃地将尸油灯挂在船头翘起的尖尖上,撑起那根长杆,往水底一探,支撑着船身朝着江心的那处涡流缓缓而去。
小船看似破旧,却丝毫不受水流影响,稳稳地来到了漩涡边缘。
先是船头向下一沉,紧接着整个船身便都摇摇晃晃,朝着下方坠了下去。
沈落站在船上,身形始终稳固,纹丝不动。
随着船身不断下落,“哗啦”一声响动,沈落连人带船一起落入了水中,但就在落水的一瞬间,他身上却并无水花溅落,只感觉自己好像穿透了一层什么结界。
下一瞬,一头扎入水中的引渡船却凭空一翻,来到了一条江河水面。
沈落略感惊讶,低头看了一下身下江河,却只见河底有点点绿色光芒亮起,似乎已经进入了冥界。
看了片刻后,他便收回了视线,一边放开神识探查四周,一边手撑长杆,顺着江水流动的方向一路前行。
就在这时,他眉头微微一蹙,转身望向身后。
只见后方江河之中,绿色光芒频闪,一道道虚无影迹从水下漂浮而来。
“水鬼……”沈落略一查看后,发现只是几只不到出窍期的水鬼,便没怎么在意。
他手撑竹篙,加快了速度。
前方,地势似乎发生了变化,水流变得越来越急。
而后方几只水鬼,这时也突然加快了速度,不一会儿便游弋到了沈落附近。
临近之时,几只水鬼似乎也察觉到了沈落身上气息不弱,并未敢有任何冲撞之举,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,就飞快朝着前方飘去。
沈落见状,双眉突然一横,抬手朝前猛地一挥。
一道金光从其手中飞射而出,化作一道半弧状的锋刃,落入水中。
“轰”的一声巨响。
江河水面顿时炸起百丈巨浪,河水也随之断流片刻,露出一截铺满白骨的河床,而那几只水鬼的身形,也在瞬间被金光斩灭,化为了灰烬。
沈落随手一招,船身之下便有一只河水凝聚而成的小手探出,朝他递过来一张颜色暗红的血符。
“血爆符……对付个真仙初期的倒也够了……”他冷笑道。
很显然,有一头真仙期的鬼王盯上了他,因为不确定沈落的修为,便派遣了这几只水鬼,想来试试深浅。
沈落回身看了一眼身后,并未发现异常气息。
“你的敛息潜藏之术不错,不过别来试探了,趁着我还不想和你计较赶紧滚远点,否则……”沈落停顿了片刻,并没有说什么狠话。
但只是瞬间,他身后绵延近千里的冥界江河,瞬间冻结。
距离他足有数百里的河流当中,一头身着青衣,面色雪白的妖异男子,正乘坐一只大妖头骨打造的冥船沿江跟随,身下河水却在瞬间冻结。
他察觉到不妙,身形刚刚跃起,身下的冥船就已经被彻底冰封。
青衣男子身形有些虚无,直勾勾得望向沈落,一张煞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犹疑之色。
不过很快,他释然了,抬手探入冰层之中,一股青色幽火燃烧而过,很快就将冰封的冥船解冻,拉出到了冰面上。
他再次坐上冥船,也不化解江水,就这么乘冰追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