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听说了吗?京城乱成一锅粥了。”
“是啊。听说皇帝陛下弑君杀父,如今不许人说,到处抓人砍头!”
“啊?这是真的?皇帝陛下真的……真的做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?!”
“嘿嘿,依我看看,十有八九啊。你想想,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。一般人要弑君杀父,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!可是皇帝陛下做了,他却能做皇帝!哼!”
“哈哈,这就是想容文集里面说过的,‘窃钩者诛,窃国者诸侯’……”
“嘘!你小声点儿!莫谈国是!莫谈国是!”
“你有病吧!刚才不是你挑起来说的,现在又假惺惺装正经!——莫谈国是……我呸!”
渡口等船的民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盛思颜在车里听见了,忍不住探头出来,对周怀轩道:“怀轩,出了什么事?”
“没事。”周怀轩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。
不过他们回城的步伐越发快了。
从别庄去堕民之地的时候,他们是抱着四处游玩的心思,所以花了接近两个月时间才到堕民之地。
但是从堕民之地回来的时候,他们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,每天都是赶路、打尖、住店,因此行程快了一倍。
初步估计,他们是可以在过年前回到离京城两百里的鹰愁涧别庄的。
……
太皇太后从安和殿走了出来,身后跟着姚女官。
她穿着太后服饰,头戴九龙凤钗,长长的梳仪从她额头垂了下来,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。
“太皇太后起驾!”姚女官扶着太皇太后进了步辇,往皇帝的金銮殿行去。
此时正是早朝时分。
宫里的护卫森严,但是这些老臣,却有本事穿过这些森严的宫中侍卫,来到太皇太后的安和殿跪求太皇太后出马。
……
“陛下,您不能再抓京城的百姓了!”刑部尚书出列,痛心疾首地请求道。
“陛下,是非曲直自有定论,公道自在人心,您这样做,授人以柄,又何必呢?”新上任的礼部侍郎蒋侍郎也忍不住出列说道。
夏启帝看见跟昭王有关的人就心烦,一见昭王母家的礼部侍郎蒋随风,立刻板着脸道:“蒋卿家僭越了!来人!——剥去蒋卿家的官服乌纱,打入天牢!”
郑国公府的郑二老爷在吏部兼差,此时也出列道:“陛下,您这样再抓下去,咱们官员的出缺会越来越多,无人办事,朝政会混乱的。”
郑国公府有郑想容,那可是昭王的原配嫡妻,虽然是个死人,但是也让夏启帝看着不顺眼,闻言将龙案上的东西往下一扔,道:“郑卿家想来也是对朕不满。——来啊!剥去郑卿家官服乌纱,也打入天牢!”
……
蒋家大宅里,飞跑回来报信的蒋侍郎的小厮冲到内院,跪在曹大奶奶身前,惊慌失措地道:“大奶奶!大爷被陛下剥去乌纱官服,打入天牢了!”
“什么?!”曹大奶奶霍然起身,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,她踉踉跄跄退了几步,扶着桌子站稳,深吸几口气,抿了抿唇,道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什么罪名?”
小厮将他知道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,曹大奶奶一下子明白过来。——这皇帝就是在迁怒!
“你先退下吧。让我想想办法。”曹大奶奶喃喃说道。
可是他们在京城还没有站稳脚跟,人生地不熟,到哪里去找帮手呢?
昭王和太皇太后,这会子大概是自身难保。
曹大奶奶不敢贸贸然去找他们。
万一激怒陛下,一刀把蒋侍郎给斩了,就算太皇太后和昭王出面又如何呢?不过是帮蒋侍郎收尸罢了……
蒋家的三个姑娘听到消息,忙来曹大奶奶这里等消息。
“娘,爹会没事吧?”蒋四娘忧心忡忡地道。
这一瞬间,她突然发现自己如果还能够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烦恼,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!
现在如果她爹真的被陛下斩了,他们这一家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。
到时候别说是嫁人,就连保持清白之身,都是一件难事……
蒋二娘和蒋三娘都是跟她同样的想法,可是身为女子,却没有别的法子好想,只好默默地坐在曹大奶奶身边,安慰娘亲不要着急。
就在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,周怀礼派了自己的小厮过来,给曹大奶奶送了颗定心丸:“……曹大奶奶放心,蒋侍郎在我们四公子的人手下看守,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周怀礼的小厮走后,曹大奶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看了蒋四娘一会儿,扬手道:“你们下去吧,我要去小佛堂上柱香,静一静。”
蒋家三个姑娘屈膝退下。
蒋二娘和蒋三娘一路无语。
蒋四娘心里更是乱成一锅粥,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曹大奶奶等她们走后,叫了人过来,“派人回江南,给老祖宗报信,请老祖宗拿个主意。”说着,把这件事口述给那人听,又听那人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,才挥手让他去了。
……
郑国公府也很快知道了郑二老爷被陛下关去天牢的消息。
郑老爷子怒不可遏,马上要去宫里跟陛下理论。
郑二老爷不仅是吏部的官员,也是他们郑国公府的世子!
陛下这是要像当年太皇太后对付盛国公府一样,对付他们郑国公府吗?!
郑老爷子怒气冲冲离开郑国公府,翻身上马,要往宫里去。
可是在半路上,他被王毅兴截了下来。
“座师大人,请听毅兴一言。——郑二老爷在天牢,绝对不会有事。”王毅兴低声说道。
“你能保证?”郑老爷子深思地看着他。王毅兴作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,是拜在郑老爷子门下为门生的。
“绝对保证。”王毅兴在马上躬身,悄声说道,“您别急,这件事,很快就会露分晓。”
郑老爷子还是一脸不太信的样子。
王毅兴便又加了一句,“太皇太后此时已经带着老臣往陛下的金銮殿去了。”
听说太皇太后出马了,郑老爷子才微微点头,沉吟半晌,道:“那好,我等到今天晚上。如果今天晚上还不放他出来,我明日就进宫找陛下说理!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王毅兴躬身笑道。
……
金銮殿上,夏启帝的脾气十分暴躁,什么话都听不进去。
就在他又要把一个尚书剥去乌纱官服,打入天牢的时候,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。
“太皇太后驾到!”
朝堂上的官员如同见了救星一样,齐齐转身,对着殿门的方向躬身弯腰,行礼如仪。
夏启帝看得十分刺眼,在心里暗忖,今日必不得善了。也罢,今日就一锅端了,老的不想活了,就打发他们祖孙一起上路……
夏启帝往殿前侍立的内侍大总管使了个眼色。
那大总管会意,悄悄从朝堂上退了下去,从后面的小门出了金銮殿,到外面布置去了。
京城里闹了十几天,夏启帝和赵侯也商议过很多个对策。
他们最后的办法,就是破釜沉舟,或者也可以说,破罐子破摔……
……
太皇太后身着朝服,仪态端方地走入金銮殿内。
“皇祖母怎么来了?”夏启帝收敛了脾气,笑着站了起来。
“哀家不来,难道眼睁睁看着将大夏江山毁于一旦!”太皇太后威严说道。
“皇祖母言重了。”夏启帝从龙案后面走了出来,“外面有小人中伤朕,朕正在拨乱反正,正是为大夏江山着想。”
“呵呵,你将要求重新彻查先帝之死的大理寺丞王之全赶出朝堂,对你劝诫的臣子全数下狱,斩杀无辜百姓,你说你是在为大夏江山着想?哀家没有听错吧?”太皇太后正色问道。
夏启帝脸一红,忙道:“皇祖母,王之全是自己辞官归田,可不是朕将他赶出去的。至于那些下了天牢的臣子,都是些沽名钓誉、危言耸听之辈!他们下狱,是自取其辱!”
“真是笑话!官员劝诫皇帝,本是为官应有之道,怎么变成了沽名钓誉、危言耸听之辈?哀家只想问你一句话,先帝的死,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?”太皇太后问道,眼中有泪珠晶莹闪烁。
夏启帝一愣,继而带着几分嫌恶说道:“皇祖母何出此言?父皇死的时候,皇祖母也在旁边,怎地问起朕来?”
“是,哀家是在旁边,所以哀家一直疑惑。哀家是怎么也不信盛七会是谋害先帝之人。他爹老盛国公已经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,哀家曾经错杀了盛家满门,愧疚至今,所以对陛下的死,越发慎重,在查清楚真相之前,不肯将责任推到任何一个人头上。”太皇太后哽咽着说道,“陛下,哀家只想问你,你可敢发誓,你对先帝的死,毫无关系。你没有起任何不当的心思!”
“朕当然可以发誓!”夏启帝不耐烦地道,“如果朕谋害先帝,朕受千夫所指,不得好死,死后不入祖坟。这样可以了吧?”
“好!好!好!——那请问陛下,这些书信是怎么回事?!”
“什么书信?”
“陛下还在东宫做太子的时候,给哀家不争气的兄长昌远侯写的亲笔书信!还盖有你东宫的大印呢!你不会不认识了吧?”太皇太后冷笑着将那几封书信扔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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