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处胜景名叫无名山,乍一看,似乎与其他几地都不同。
别处或有险峻之美,或有稀奇异象,或有平日里很难见到的成群妖兽灵植,总之是各有各的独特魅力。
和它们相比,无名山只是座普通的山,山中景况和凌天剑门所在的山脉别无二致,最大的特点就是寡淡清静。
可在千弘神州,寡淡清静的山还少吗?
越读心中疑惑,却不作声。
阿久会选择无名山作为最后一个目的地,定然有她的理由。
事实也的确如此,云亦久在山外就拉着越读出了亭子,跃下鹏背,示意巨鹏鸟在这儿止步,她们俩进山。
直到这时,越读才发现不同寻常之处——这里真的静极了。
没有鸟语虫鸣,没有流水潺潺,就连清风拂过树冠拨动树叶时,也不会沙沙作响,让人怀疑一切声音都被吞噬。
在这种环境下,双脚踩在层层落叶上的声音,和行走间衣料摩擦的声音,就变得格外明显。
云亦久显然对这儿很熟,她带着越读三绕两绕,就绕到一处山崖。
“坐着等一等。”她低声说。
但由于实在□□静了,这样的轻声细语也清晰至极,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磁性,顺着耳廓滑进去,又酥又麻。
越读转开视线,应了一声,就照她说的做了。
大约过去半刻钟,崖下的山谷忽然响起轻幽的乐音,乐声逐渐变大,清晰明澈,犹如天籁,似箫似筝,具体却听不出是由哪种乐器演奏出来的。
越读静静地听了一会儿,偏头道:“这是什么?”
“我亦不知,或许是哪位前辈在此纵歌留下的回响,久久不散,听之静心。”云亦久垂眸。
云亦久说起她年少时,由于境界提升太快,总会被教导她的长老赶下山,好入世感悟红尘。
只有在凡尘中走过一遭,才能真正的超脱凡俗,很多仙修都是这么理解的。
但云亦久是什么性子,哪能安安分分听长老的话?
她名义上修的是无双诀,实际练的却是独尊诀,既已注定一人独尊,又何须低头看凡人,因此她根本就懒得将时间浪费在凡尘中事上。
回不去凌天剑门,云亦久便随意找了座山静修,也就是这座无名山。
山中并无杂音,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没有其他人找进来,仿佛与世隔绝。
巧合之下,云亦久发现——若是在这座山崖上静坐一阵,便会听到谷底传来乐声,经久不绝。
每次的调子都一样,一个音节不差,所以应当并非是有人在谷底奏乐,只是某种重复的回响,云亦久无意探查。
反正,这乐音不仅不会影响睡眠,还听着舒心,这就足够。
无双剑尊在此长住了一段时间,直到后来卡在渡劫巅峰许久,一年,十年,百年,千年……她心性愈来愈淡泊,渐觉无趣,就只待在宗门的无双峰上闭门不出。
“我想,你大约也会喜欢这里。”云亦久说。
越读轻轻闭上双眼,觉得心中安谧:“那你可想对了。”
那乐声只有一曲,持续了小半个时辰,才自行停止,没多久又从开头再次响起。
好像无限循环播放。
“其实我很久以来都未曾想起此地,但不知为何,前些天却忽然忆起这乐声,便想带你来听一听。”
“嗯……”
起先两人的坐 姿还算端正,到后面就互相依偎着了。
大块雪白妖兽皮毛铺在岩地上,柔软蓬松又舒适。
一盒又一盒点心零嘴被从系统空间里取出来,摆在一旁待君享用。
谷底传来的乐音单曲循环,听得多了,竟然还会有些懒洋洋的浅淡忧伤,却又只浮在表面上,不会影响心情。
完美的旅行收尾。
越读想。
两位即将成婚的尊者在无名山中散漫地共度了整整一日,若是没有其他事,可能还会再待更久。然而合籍大典就在两天后,因此,无论如何都得赶回宗门了。
临走时,云亦久问:“出门在外游玩的这些时日,你觉得如何?精彩么?”
越读有些意外阿久会用“精彩”这个词来形容,但还是认真地回答:“很精彩,估计再也难以忘怀了。”
云亦久:“这般看来,你也是有故事的女子了。”
越读:“……”什么跟什么。
她自认自己作为一个普通职业人,在死掉后变成系统,穿梭各个小世界谈恋爱——不是,做任务,应该也算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。
于是越读慎重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
云亦久满意地颔首:“那便好。”
越读:“……好。”
此时还没翻出话本的越读莫名其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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跑路几十天的大典主角可算是回到剑门,婆娑药尊过来,最后确定了一下。
合籍大典的流程极为复杂。
云亦久早先听说时还颇有些嫌弃,但一听到这些流程都是要和越读并肩携手共同完成的,就点头点得理所应当,再不见之前的嫌弃样。
大典两位主角是提前两日回到凌天剑门,而那时,凌天剑门早已迎来了千弘神州最强大的阵容。
除了正在闭关的渡劫尊者外,几乎所有尊者皆亲自到场,毕竟要成婚的可是无双剑尊,谁敢不给面子。
云亦久不喜人多,因此只给各宗门渡劫期的修者和几位声名赫赫的散修发了请柬,但这些人大多携带子嗣或徒子徒孙前来,合起来数目也不少。
由此,无双峰迎来了这些年以来访客最多的日子。
大典当日。
按修界的惯例,道侣合籍该身着红衣,衣物配饰一律同式。
云亦久以前大概从未穿过云纹白袍以外的衣服,这次一穿就穿了婚服,红衣如焰,竟然还能被她穿出清清冷冷的效果。
越读说:“你穿红衣也很适合。”
云亦久:“你若喜欢,今后都着红衣。”
“可是白衣更衬你,这么想想,黑色也不错,以前——”越读想说宿主以前总穿黑衣,但涉及到宿主在其他小世界的事情,没法说出口。
越读顿了顿,笑道:“不如以后都试试?”
云亦久慢条斯理:“你为我穿我就试。”
越读:“行啊。”
两人说着,迈进正殿。
来宾早已到齐了,见她们进门,纷纷起身行礼。
乌泱泱一片人头,即便正殿再宽敞,看起来也显得拥挤。
云亦久微微垂着眼,视线扫了一圈,蹙眉:“啧。应再少请些人来。”
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拖家带口!
越读:“……你刚才是不是说了‘啧’?”
“你听错了。”云亦久斩钉截铁。
阿久越来越情绪外露了,这是好事。
越读不说破,笑眯眯地牵着她的手。
合籍大典前期都是些面子工程,主持者会先欢迎来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,但由于在座各位没有比无双剑尊更大的人物,这个环节就可以略去。
接着还要念出各家送上的贺礼,本环节是宾客间的无形争斗,送得贵重的高调些,送得普通的就低调些。
在一众笑容满面的宾客中,坐在最首位的无疑是凌天剑门门主司徒阙,他今日满面欣喜,与其他宗门的领袖相谈甚欢。
这人目前什么都没有发现,对云亦久的态度自然是一如既往。
若不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,谁会相信这恭谨有加的门主在背地里做过什么。
越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,越打量越气,只能扭头看阿久的盛世美颜洗眼睛——不能让司徒阙的存在破坏今天的好心情。
待繁琐事项都过去,才是大典的重头戏,也就是道侣合籍。
合籍又称结契,即在天道见证下立下誓约。
普通道侣誓约随时都能解除,好聚好散;更高一级的誓约则象征此生不渝,虽然能解除契约,但双方都要付出代价才成,是会影响元神的,这也是两情相悦的道侣最常采用的誓约。
最后,就是越读与云亦久今日将要结成的契约。
道魂刻印,道心起誓,是哪怕生死也无法斩断的连结。
至于世界壁垒能不能斩断,越读还真不知道。
她希望不会。
“云亦久/越读,今以道心起誓,我二人将结为道侣,此心不变,此情不移。”
“——生生世世,气机相连。”
那一刻,仿佛真的有一道印记被刻在魂魄里,带来些微刺痛和极大的满足感。
越读念的是